老高一家四口从1月8日到12日的4天里，没有吃过一口鱼肉，喝过一口牛奶。老高家住在石家庄，1月6日开始，这个城市因为疫情开始了程度仅次于武汉的事实性封城。这个时间的前后，石家庄的市民基本没人有所准备。封城的第6天，住在石家庄另一个小区的张姐，在饿了么上的订单，已经被快递小哥取消了四次。她决定放弃外卖，领着孩子去小区门口的河北365便利店，买点零食。这时候吃的东西，只看有没有，不看爱不爱吃。老高不老，但是他要竭力的把自己家人守护的周全老道。冰箱里还剩17个鸡蛋，老高心里盘算，一家4口人，不吃变着花样的葱花炒蛋、番茄炒蛋。保障每人每天一个煮鸡蛋的营养，17个鸡蛋，也只能管够4天。石家庄官方公布全城的管控时间，从一开始的3天，又延长了7天。每天几十例的新增病例，老高估摸着至少还要十天到半个月的封城时间，他要想尽一切办法买菜了。不然，全家要从7日开始的一天两餐，再节缩到一天一餐。张姐领着小孩还没走出小区，就瞅见警车和救护车，从小区门口马路上飞驰而过，路边站满了执勤人员和全身防护服的人。最终，她没能成功走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。店铺一样谨慎，不再接收顾客进店。要买东西，只能线上下单。一切又回到了手机。中国是全球疫情防控当中，最能取得人员隔离和物质通畅相融合的国家。这得益整个国家调动一切的在保障支援，也得益于互联网生活和商业供给在社会末端流通的全面渗透。2020年的2月中旬，武汉实施了人类有史以来最严厉的封城措施，依然能尽力保障全城市民的日常吃饭问题，手机团购买菜功不可没。虽然这个过程，存在不少瑕疵和不足。但是放眼全球，依然优秀。北京是中国最发达的城市之一，石家庄是距离北京最近的省会城市。北京拥有中国数一数二发达的各种互联网到家服务，但是石家庄的互联网本地日常购买，并不是那么流行。这是一个国企双职工家庭比例还很高的城市，每天准点下班，顺路在永辉超市、北国超市，以及路边小摊小店买菜回家做着吃，才是石家庄市民日常买菜的主流形式。石家庄的年轻人也和北上广不同。这个城市至今还流行为员工提供宿舍，以及配套的食堂和澡堂。这个城市的本地生活类的日常购买，实体店才是主流。封城，来的突突然然老高和家人这几天一直捧着手机在京东到家、天猫超市抢菜。每天总是提前一两小时守着当日生鲜上架，可惜，6日到12日的封城这几天，他一次都没抢到。网上的蔬菜，肉蛋，牛奶，都是一秒没。石家庄常住人口1100万人，类似老高这样抢菜的市民，肯定不在少数。这个城市是以超市和社区生鲜店等实体店，作为当地居民日常购买的主流渠道。这种情况下，一旦遇到全面封城，当地居民的日常生鲜采买，遇到的短时期内的渠道切换，成本代价不小。封城不仅封住了消费者，实体店的员工、到家平台的骑手，以及流通链上的车辆人员，都在一天内原地冻结。交通阻隔，交易停滞。有关部分为零售企业的物质保障人员办理通行证件，涉及人员信息提报，核酸检测，也不是一两天内能够搞定。幸运的是，武汉封城经验，还是管用的。石家庄当地的市民，零售企业，互联网到家平台，经历了上一周的稍嫌混乱之后，这周开始，石家庄线上线下买菜渠道，供给能力已经接续上来，当地居民的日常购买需求，基本可以保障。这个城市在上一周的遭遇，其实来自于面对疫情的果断决定。即针对此次疫情的爆发，石家庄的封城比起武汉，显得快而精准。快是真的快。河北这轮疫情的第一例本土患者，1月2号确诊之后，3日感染者人数就达到13例。5日晚上，当地正式公布准封城的消息。6日，石家庄在一天之内，彻底以小区为单位进行全面封闭式管理。哪怕是滞留在公司的人，也不准回家。在家里的人，更是不许出门。精准也是精准。这次石家庄的风险等级，按照小区为网格，进行高、中、低三层次风险划分。对片区的封闭力度，与此地的风险等级和所处环数有关。其中，石家庄二环内管控最为严格，三环外及周边县乡，则相对宽松一些。有的低风险外环区域，则是细化到以村为单位进行封闭。但是有个段子是这么形容河北这轮疫情的：全国人民认为疫情在河北省，河北人认为疫情在石家庄市，石家庄人认为疫情在藁城区，藁城人认为疫情只在增村镇，增村镇人认为疫情都在小果庄村、刘家佐村。定点精准到村一级，是这轮对抗疫情上高效果断的封城做法。不过确实一开始，把当地居民们的日常生活，打了个措手不及。老高住在石家庄一环内的一个小型的小区。整个小区一共8幢楼，1200余户家庭，处在城市较为中心的位置。整个小区内，只有一个社区小超市。小区周边2公里内，还有北国超市、永辉超市，是他们日常购买生鲜的主要地方。封城消息一出，1月6日，老高整个小区的人，都抢在小区封锁的最后一秒外出买菜。1200多户家庭，接近4000张嘴需要吃饭。周边各个超市的蔬菜、鸡蛋、牛奶，可以用秒空来形容。7日，居民一律禁止出入小区，虽然社区内的小超市还在开业，但里面已经无货可卖。方便面、面包这些长保食品，一样被抢空。其实大家心里在最初的一两天，没有太多的担心。因为当时只宣布了封城6、7、8日三天，三天之内的口粮，大家觉得就是挺也不是很困难。变化发生在上周五的1月8日，石家庄市疫情防控指挥部办公室发布消息，为了防止疫情扩散，居家期限将再延长7天。这时，大家开始慌了。几乎没有人在家里屯集可以维持10天的蔬菜肉品。方便面这种包装食品，成年人还能凑合一下，家里的小孩、老人总不能天天吃。还有，面对每天几十例的新增患者，大家心里觉得，已经延长7天的隔离，大概率还会延长。所有人的心里，其实已经做好未来至少一个月内，要考虑日常吃饭的问题了。当地官方媒体，以及社区居委会，给到居民的买菜方案是：当地已经联合70家连锁超市门店，为居民提供不涨价、不断供的耐储蔬菜，且是上门送货服务。其中包括上文提及的北国超市、永辉超市、家乐福、果蔬佳季超市、信誉楼超市等。这些超市的联系电话，也在各大本地媒体与公众号上公布。老高第一时间拨打了自家附近的永辉超市、北国超市的电话。不出意外，无人接听。他赶紧又拨打了其他区域超市的电话，一家家试过去，一半无人接听，一半根本打不通。不买是不行的。老高幸好在此前，加入了一个当地的北国超市微信会员群。北国超市是石家庄超市扛把子，占据当地实体零售60%以上份额。老高想试着在这个群里团购一些蔬菜，这个超市微信群，确实在团购蔬菜。群主发布了北国超市推出的生鲜套餐预定信息，老高想都没想就在群里接龙，预定了第二天的蔬菜包。但是，第二天群主却在群里表示，由于部分运输司机、超市售货员不能出小区，超市自己的配送人力与货物都严重不足。没人，也没货。说罢，管理员在群里转发了北国超市在京东到家的购买链接，表示可以在平台上购买。京东到家是石家庄当地，目前规模最大的本地零售即时到家平台。超市自己非常缺乏人手，大的互联网平台相对好些。还有每日优鲜，兴盛优选。超市线上营业时间是在上午9点。老高拉着一家人，从7点开始，趴在被窝里捧着手机等着抢菜。他们全家，或者说很多石家庄的家庭，过去一周的上午8点59分，如同过着双11零点前的心跳生活。哪有那么容易。老家一家人一直到12日，都没抢到过任何东西。所有商品，都在开售后3-5秒内售罄。这还不是个例。刘大姐家住在石家庄东二环，6天来，也只抢到过一次菜，她把这次抢菜成功，比作“彩票中奖一样”。

本质原因，还是超市自己的供给存货有限。第一，人手不足。就像前文所言，所有居民想要出入小区，必须去社区及街道相关部门办理通行证。这导致从供应链上游的到店配送、店内售货人员，到最终的送货到家，三个环节中，总有人无法到岗。第二，生鲜进城也不是很方便。石家庄的高速国道出入口，都在二环路上，运输车辆进不来不易，也出去不易。此时，居民们把希望转向社区与街道办。但是这些基层的人员，当下的第一工作任务，还是忙着全城全员的核酸检测。第一轮核酸检测从6日开始，8日结束。三天内，需要将石家庄各县市区的1025万余人完成全面筛查。具体工作方式参考了武汉当时的全城核酸检测法——鸡尾酒混合法。5人分为1小组，小组出现阳性后，再进行单人检测，以提高效率。昨天，也就是12日，第二轮10人一组的筛查工作正式开始。既然几乎所有官方推荐的买菜渠道，都不是那么供给充分，怎么能买到菜，成为所有在家隔离的石家庄人，各想各招的唯一难题。团购，搞得轰轰烈烈人，总能在问题面前想到办法。中国人更是最能为生活，想到办法的优秀种族。很多热心的志愿者、当地其他零售企业、社区居委会，三者均自发采取了一些行动。个体志愿者最先站了出来，他们自己本身也是买菜困难的居民。1月10日，老高所在小区中有6名业主，在社区处办了出入证，又在派出所办理了跨片区行车的相关证明，驱车3小时，前往石家庄周边的农村，为小区居民拉回6车蔬菜。当然，个体的力量有限。整个小区的1200户家庭，每人分不到一棵白菜。6名业主的6车蔬菜，更多的是减少小区居民的恐慌。

老高周边的餐厅，也纷纷将仓库中的蔬菜生鲜打包售卖。当然，其中也不乏有趁机抬价的商户。有的是7种蔬菜，12斤重，就开价到288元。还有的是10种蔬菜，12斤重，夸张的卖到452元。甚至还有餐厅，售卖548元的熟食+生鲜套餐。石家庄是个人均在5000元收入水平的城市，这种高价卖法，不是办法。当地零售企业，经过一周之后，也有店员逐步到岗，纷纷推出手机下单，送货到家的各种临时性团购买菜服务。其中，便利店以其开业成本最低（店小人少），离居民最近的优势，成为不少居民买菜的首选。住在石家庄西二环的小杨，为了方便购买，1月9日加入了楼下365便利店的微信群。他发现，365便利店推出了“安康宅家包”等多种蔬菜、肉类、水果、主食组合套餐。订购方式也是微信群内接龙，次日由店员配送至小区门口。社区团购分两种，一种是大公司在做的社区电商业务，一种是社区团购作为一种组织门槛最低，流通效率很高的交易方式，可以轻易的救急使用。只要你有货源，一个微信群，你就能玩转社区团购。这点，武汉当初在全城封城期间，一样是靠这种散落在全城无数个临时社区团购服务形式，极大的补充了全城居民的买菜痛点。国大365，河北本土连锁便利店品牌。它们的公开信息表示，全市共有100家便利店，可提供临时买菜团购服务。每家店的配送半径为3公里，基本覆盖石家庄整个市区。其进货渠道为统一采购，每日上午配送至门店。这种类似社区团购的模式，无疑是最适合当前疫区的采购方式。365等当地连锁零售企业在一定程度上，弥补了河北当地还没有社区团购巨头下场，团购业务不发达时期的供给不足。不过，社区团购巨头虽然还未将石家庄作为重点阵地，但是这轮疫情，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。1月10日，石家庄商务局发布通知，滴滴旗下的橙心优选，成为石家庄首批民生物质保供企业。对此，滴滴表示，已经组建超过50名司机的石家庄社区保障车队，橙心优选则承担保障市场供应和物流配送等任务，和车队一起共同协助社区工作人员，为生活不便的居民上门提供送餐、送菜、送药等居家服务，和必需的非发热疾病紧急免费送医。1月11日起，橙心优选将陆续恢复石家庄的履约服务。除此之外，美团优选、多多买菜、兴盛优选也在10日左右陆续恢复下单。此外，顺丰同城急送，因为能解决出入通行证问题，配送员可自由进出各片区的企业，也推出了生鲜跑腿服务。具体方式，当地居民进入同城急送小程序，在“帮我买”处填写所需商品信息，支付跑腿费后，骑手便可线下代买。据当地居民表示，这种渠道从8日、9日开始便可以买到所需商品。

此类同城急送，也算解决了实体店库存不足的问题。石家庄市中心居住密度很大，相同门店的库存，市中心的店可能不够卖，但市郊周边的店可能还有剩余。此前这些超市的店员送不进跨片区调货，顺丰这次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。社区街道这个基层组织单位，也从一开始忙于应对，变成有组织的统一采购。身处中风险地区的王女士，在第一次核酸筛查时，吐槽过自家小区物业的不作为。但是物业在9日发布了致歉信之后，开始积极组织生鲜食物的采购。所有人都在行动，买菜的人自己在帮助别人，卖菜的商家，各个单位，无一不投身其中。今天（1月13日）开始，老高觉得买菜明显变得容易。他在京东到家上面可以抢到菜了，往日个体户小摊贩，也办下了小区绿卡通行证，每日可在小区门口摆摊卖菜2小时。就像封城，催生了武汉的社区买菜生意。石家庄在这轮疫情，这个城市居民的购物方式、购物渠道，也都在潜移默化地被改变。就连365这个当地便利店的线上微信群，人数也在大幅度增加。一天的新入群人数，能超过50人。此前，就算是小杨这些年轻人，而且住的也近，都没有加入便利店微信群的习惯。这次封城，再次成为一个城市线上购物习惯的催化剂。老高这些有了家庭的人，心智也在明显变化。他一直认为网上买菜配送到家，就是年轻人的懒惰服务员。这次下来，他不能说已经习惯线上买菜，但是他也明确表示，手机买菜，挺不错的。石家庄的疫情一定有结束的那一天，而且所有人希望越早越好。疫情结束之后的石家庄，或许将成为社区团购又一个待开发的重要市场。